红荨

本来决定要出坑一段时间，但还是按捺不住码字了……

所以出特娘的坑，不出了

 

【二】

 

凌晨时特有的清新空气冲进鼻腔，稀释了脑内浊闷的困倦。Bucky眨了眨眼睛醒了过来，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阵风吹动了床边的窗纱，黛紫浅粉的晨曦包裹着疏淡的植物影子在天花板上摇曳生姿——这不是他家的天花板。他睡觉的时候都把窗户关得密不透风，早上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凉意爬上脊椎，Bucky撑着床坐了起来。他身上盖的毛毯滑落了下去，赫然瞥见一角那几个粗壮的字母——Hermès。Bucky大脑当机了一瞬，连忙心怀敬重地把毛毯从自己身上拉下去，小心翼翼地铺好，把每个角都摊平。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想象中低俗网络小说里的女主角醒来的房间那样珠光宝气，但是布置得却很清雅别致。感觉如果这时候半空中如果响起一首钢琴小曲，就会有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鱼贯而入在这里进行下午茶。Bucky伸手托住了额头，过了很久以后大脑才完全从懵懂状态里清醒过来，回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时候他淋了雨，然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递手帕过来给他。和庸俗爱情电影里男女主角的邂逅比，就差一句“小姐，你的手帕掉了”。出于Bucky当时那副狼狈兮兮的样子，那时候他们的角色应该更像一个有爱心的小伙子关怀一只被淋成落汤鸡的流浪猫。

 

Bucky对于长相太过耀眼的人有种本能的警惕，尽管对方的侵略性是一种柔和的侵略性——但凡和“漂亮”沾边的，都多少带点侵略性。Bucky抽了抽鼻子，唇角上下摇摆了一下，每一次摆动后两边唇角都陷入脸颊更深了一点。他的睫毛因为沾上了水而显得格外黑亮，白炽灯光在上面反射出一抹氤氲的蓝，像被打湿以后无法起飞的鸦类羽毛。

 

“谢谢你，但是我想我不需要。”他出声回绝，但是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毕竟在第二天可能会丢掉饭碗的情况下，想铿锵有力地拒绝一个资产阶级人士是不太可能的。

 

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脸上划过一道遗憾把手伸了回去。但，就在他临要把手帕塞回口袋那一刻，Bucky抬起头来：“不，我想我还是需要。”

 

男人轻声笑了一下，笑声居然是一种毫无揶揄的温柔。他把手帕放在Bucky的手掌上，Bucky觉得突然之间很羞愧，觉得自己这样一下要一下不要像个娘炮。为了及时掩饰自己的羞愧，他迫不及待地把脸埋进了手帕里。但是他又不敢真的拿资产阶级的手帕来撸鼻子，于是屏住了呼吸一会，直到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金发脸上保持着笑容，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显示板，表情迟滞了一下，说道：“公交停运了。”

 

Bucky头脑空白了一瞬，表情呆愣地抬头望着金发。因为刚才那个喷嚏用力过猛，他眼里蒙着一层泪花。金发的眼睛里某种情绪一闪而过，Bucky没来得及捕捉到那具体是什么。接着对方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低头清了清嗓子，问：“你打算怎么办？”

 

“这附近能打到出租吗？”Bucky生无可恋地询问。

 

金发耸了耸肩，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Bucky伸手蒙住了眼睛，像被医生告知得了绝症一样。他的嘴唇张合了几下，接着茫然无措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圈下嘴唇，喉咙里发出暴躁的猫一样的嗤声。

 

金发犹豫了一下，接着语气谨慎地问道：“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休息。”——如果是别人这么说，Bucky会觉得对方像在进行人口拐卖。但是面前这个人身上有股气质，让他觉得他是个十足正直的正人君子。旋即Bucky又想抽自己一巴掌——你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谁会口味清奇到想骗你炮？人家是好心想收留你！

 

于是Bucky感激地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就和男人走了。但是接下来的路线熟悉得可怕，他和对方共撑一把伞走过了一小时前Bucky刚探索过的路线。Bucky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疑窦越来越重。直到他们停留在了那扇看上去就很贵的雕花木门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金发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之前怎么都砸不开的门——人生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就像比比多味豆，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不是鼻涕味。

 

Bucky浑身血脉贲张了起来，肾上腺激素在奔涌，他本来湿淋淋的身体顿时火热得像块烤山芋。他一脚迈进了屋子里，来势汹汹得像个入室抢匪，一把揪住好心的资产阶级先生的Burberry风衣领，把他摁在贴着高雅藤花图案壁纸的墙壁上，震得边上的红木鞋柜都悚然一颤。

 

“你怎么……”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讶，但是临危不惧。

 

Bucky咬牙切齿，他的表情在室内唯一亮着的一盏壁灯灯光照射下分外狰狞。“你是不是Steve Rogers？”他粗着嗓子，像嚼牛皮糖一样把每个音节都用力地吐出来。

 

“是，怎么了？”Steve Rogers皱起了眉，疑惑地问。

 

Bucky激动得快跺脚了，他咬住了嘴唇，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变了调：“把稿子交出来！”

 

“哈？”Steve抬起了一边的眉毛，表情像吃沙拉不小心吃到一条菜青虫。“你是Natasha派来的？”

 

“我是新来的总编助理。”Bucky面带威胁地说道：“你不交稿子我就要变成‘上一任总编助理了’

 

Steve抿起了嘴唇，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他伸手握住Bucky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一霎间Bucky抖了一下——他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抓过手，妹妹除外。

 

“能不能请先把我放开？”Steve彬彬有礼地问。

 

Bucky表情松懈了一下，接着咬住下嘴唇乖乖地放开了Steve的Burberry衣领。

 

Steve轻叹一口气，伸手一把把门关上，打开了客厅灯。这是一套复式公寓。门廊拐弯处可以看见客厅一壁偌大的落地窗，曼哈顿璀璨的夜景透过玻璃反射的影子汇聚成一条萤火般的河流。雨还在下，水滴在窗户上逶迤出一道道交错的痕迹。室内装修颇具格调，只是Bucky难以想象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个人住。

 

“进来吧。”Steve说道，脱下大衣挂好。Bucky犹疑了一下，低头去解靴子上的鞋带，随便找了双拖鞋穿好跟着进了客厅。

 

Steve招呼Bucky在沙发上坐下，Bucky觉得自己浑身湿淋淋不好弄脏人家的沙发，于是站在边上迟疑了一会。Steve面露无奈之色：“如果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我也不介意。”

 

Bucky乖乖听话坐下了，Steve转身去生壁炉，然后又进了厨房端出茶具来泡茶。Bucky不安地看着他，资产阶级先生这样的客气让他很坐立不安，毕竟刚才在门口他可是对人家动了粗的。

 

Steve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翘起了腿。Bucky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发现就算是穿着一件毛衣，也隐约可见他饱满的肌肉轮廓。Bucky失神了一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低下了头。

 

——他是个gay，但是他并不是很想把这个事实写在脸上。

 

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他咽了一小口唾沫，说道：“交稿。”

 

Steve看了他一眼，失笑：“你以为写东西是想写就写得出来的吗？”

 

“我不管。”Bucky固执地说：“你不交稿我就要丢工作，所以你得马上交稿。”

 

Steve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耸了耸肩，接着就是一阵无言。两个人都像要紧紧保护自己舌头一样闭紧了嘴。Bucky可以看得出Steve脸上矛盾的表情——看来这家伙是真的没存货了。于是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决然的语气提议：“给我看看你以前的文章，说不定我能仿写一篇风格类似的。”

 

一开始Steve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是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Steve翻出了几叠手稿给Bucky看——Bucky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写。

 

Bucky看了几篇Steve的小说，感觉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Steve喜欢写美国黄金年代的糜烂生活，上流社会的描写里偶然浮现一两句下流的段子。但是Bucky看得开心，甚至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毫无疑问Steve的文采俘获了他，或许是他们骨子里都有股对那个年代的特殊情怀。

 

Bucky拿Steve的电脑开始仿写，Steve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Bucky把一篇小说写完拿给Steve看的时候，Steve整个人都惊呆了。

 

“简直就像我自己写的。”Steve诧异地看着Bucky写的小说：“这些地方如果要我来描述，我也会这么写——你是怎么办到的？”

 

Bucky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我大学的时候缺钱花，经常帮人当枪手，熟能生巧。”

 

Steve闻言，抿了抿嘴唇，他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凝重的神色。“你自己写的东西，却要盖上别人的名字？”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Bucky摊手：“盖上我自己的名字也没人看啊。”

 

——昨晚Bucky写完文章已经很晚了，他不得不在Steve家住了下来。Steve很周到地招待了他晚餐，还细心地教他怎么用浴室。他在Bucky心目中的糟糕印象被一扫而空，现在Bucky觉得他是个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绅士。

 

抬头一看时候不早了，Bucky连忙跳下床洗漱了一番，抓起自己的背包和桌面上打印的稿子就跑。一出房间，只见Steve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他表情很严肃，似乎在和对方进行什么交涉。Bucky不由得肃然起敬——他一直以为资产阶级都是中午才起床的。

 

看见Bucky出来，Steve转过半边身子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大厅一边的餐桌——上面摆着两份早餐。真是看不出Steve还会做早饭，Bucky对他的敬意更深了一层。

 

但是考虑到现在还早，Bucky只得面露歉意地指了指墙上的壁钟，对Steve做口型示意：现在太晚了。

 

Steve看到以后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但是表示理解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打电话。

 

Bucky背着包出了门，刚出小区，他就看到一辆出租在路上驶过，溅起了一排昨晚大雨留下的积水。

 

然后Bucky想到Steve告诉他附近没有出租。

 

Bucky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中一阵火山喷发。他咬牙切齿，对着空气骂了一声——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居然还当他是什么好人！

 

***

 

午餐时间Bucky又和Wanda坐在了一起，这一次同桌的不是Sam和Sharon，而是Natasha。Bucky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讨论昨晚的一场聚会。

 

“真是太可怕了，满会场的非主流美学沙土金！”Wanda把手搭在胸口上一脸惊魂未定地讲述着。她今天穿着一套Fendi，墨蓝色衬衣配装饰了百合花图案的白色短裙，头上绑着Alexander McQueen的骷髅头丝巾。昨天的戒指摘掉了，取而代之的是Chanel的银色珍珠手环。

 

“我就知道他们会这样瞎搞。”Natasha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反正你爸品味向来如此。怪不得Pietro说从来不穿自家牌子的衣服——因为实在太丑了。”她今天打扮得颇为复古，脚上那双Salvatore Ferragamo给梦露设计的那款红色素面高跟鞋和她的红发相得益彰，Valentino的刺绣半裙配着一件市面上已经绝版的Thierry Mugler黑色高领衬衣。

 

看着这两位衣着光鲜的美女，Bucky不太好意思坐过去——因为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虽然洗过了。

 

“Bucky，快过来！”Wanda看到他，立马热情洋溢地招呼他过去。

 

Bucky有几分羞赧地在Wanda身边坐了下来。消失了一上午的Natasha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夸赞：“Bucky，你把Steve都给收服了知道吗？”

 

“啊？”Bucky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看向Natasha。

 

Natasha挑起一叉子蔬菜沙拉吃了一口——她的餐盘对于Bucky这种食肉动物来说简直不可想象，里面居然一根肉丝都看不到，只有一撮莴苣叶混着豌豆苗。

 

“今天你交了一份稿子。”Natasha咽下了她的菜叶，一脸神秘地说道：“他要求Hill把你的稿子署名James Barnes，还如实告诉Hill那份稿子是你写的。”

 

“……啊？！”Bucky目瞪口呆地看向Natasha，好像她在吃草。

 

“Hill可气死了，说她无理取闹。”Natasha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但是谁敢不听Steve Rogers的话？她只能妥协了。”说完，她伸手拍了拍Bucky的肩膀。“恭喜你出道了，亲爱的。”

 

Wanda也跟着拍了拍他的背：“恭喜！Bucky！”

 

Bucky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一时没回过神来，过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告诉主编实话了？！”

 

Natasha抬起眉头点了点头：“是啊，他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找别人代写。”

 

Bucky吞咽了一口，懵懂地冲着Natasha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问：“我……我在《S.H.I.E.L.D》上发表自己的文章了？”

 

“是啊，你可棒了！”Wanda兴高采烈地说。

 

“Hill现在在为你的稿费定价头疼呢。”Natasha说：“不过我挺喜欢看她头疼。”

 

说到钱，Bucky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接到的房东电话，房租又要翻倍涨了。于是他神色焦急了起来，问Natasha：“Romanoff小姐……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吗？”

 

Natasha皱起了眉：“怎么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房租已经让我吃不消了，我想搬家……”Bucky解释道。

 

Wanda听了，目光一亮，在边上一拍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跟我还有Pietro一起住。”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两个住的地方太大了，所以打算找个室友——连房租都不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