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EC】【ABO】夜阑人未静(一)

因为想看黑手党AU的人比较多,所以写这个。另一个梗会写成短篇。

 

梗概:A万O查,无能力。Charles是单亲妈妈,女儿Jean的生父在多年前不告而别,Charles独自把Jean养大。事实上Jean的父亲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

 

 

分级:NC17

阅读警告:

1.未成年人性行为

2.Mpreg

3.Dark fic,含详细的暴力描述,以及虐童霸凌情节。角色都多少有点黑。

4.二设如山

 

因为混乱的族裔关系,所以一些角色的姓氏会做出变动。例如Jean Grey改名为Jean Xavier。

 

 

I'm not discarding you like broken glass

There are no winners when the die is cast

 

 

【第一章:他在影中】

 

学会告别很难,但是人们却又必须学会。太多风景擦肩而过以后就不会再度相遇,因此,离去之后还将影子留下其实是一种温柔的作别。

 

这城市正在燥烈的夏日阳光里痛苦地死去。路边的植被在滚滚热浪里苟延残喘,积淀的烟尘将它们的色彩漆上一层疲惫的灰翳。公园喷泉恹恹地吐出它们的胃部无法消耗的凉意,太阳与水面分享刺眼的光芒,让行人无论望哪个方向看,视野都无从从这片刻毒光线里逃遁。

 

十一岁的Jean Xavier坐在砖墙形成的荫蔽里,她刚刚从运动场边上的冲凉房里出来。上课时间的运动场空无一人,回荡着炎炎夏日奏响的窒闷狂想曲。浸泡在正午光线里的建筑物仿佛陷入了热病,散发出备受折磨的灿烂疯狂,声嘶力竭地向寂静倾诉痛苦。但这一切都是安静的,仿佛沉沦在了沸腾的水底,高温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但你无法呼救。

 

Jean咬着嘴唇,湿漉漉的红色卷发垂落下来,毛扎扎地黏着她的脖子。她在浴室里用香波把头发冲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总觉得上面残留的臭鸡蛋液的刺鼻气味没完全冲掉。一个塑料袋放在她身边,里面装着被弄脏的衣服。她的脑海里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没有闲暇思考该如何处理它们。

 

她身上穿着Madelyne Essex借给她的衣服。Madelyne是个富有漂亮的女孩,她大概是这个班上对Jean最友好的人了。虽然在初中的开学典礼上,她对Jean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说得上傲慢。但是之后她突然开始主动接近自己。这让Jean很感激,即使她并不是那么想交朋友。

 

单亲Omega家庭出来的孩子不会受到社会待见,这一点Jean在小学就已经很清楚了。作为一个孩子,她相当早熟。她知道Charles为了养活她在外面已经工作得很辛苦,所以她从不拿学校里的事让他烦心。她觉得人其实没那么需要朋友,她自己和自己玩也能很开心。

 

她本来以为到了初中,同学年龄都比较大了,也许情况会改善一点。谁知道反而变本加厉。就在刚才的午休时间,她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想拿东西,结果一桶垃圾兜头泼了过来。她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周围的学生都诧异地看了过来。那一刻走廊里无比安静,直到被一声刺耳的大笑打破。笑声不断重叠,变成了哄堂大笑。

 

Jean没有满脸通红,也没有尖叫。她神情平静,伸手将自己的书包从一团糟的柜子里扯出来,在里面翻出一包纸巾,无动于衷地开始擦拭脸上的污垢。眼泪只会让自己变得更惨,这一点她早就学会了。

 

Madelyne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Jean,你没事吧?”

 

Jean抬头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回答:“我没问题,但是衣服弄脏了,我得去借一套。”

 

“我刚好有一套替换的衣服,不如你拿去?”

 

“那真是谢谢你了。”Jean点了点头,礼貌地道谢。

 

她现在身上穿着Madelyne借她的衣服坐在浴室边,开始为怎么向Charles瞒过这件事苦恼了起来。放学以后她得赶紧回家把衣服洗干净,不然Charles看到了会起疑心的。衣服的事还算好办,关键是书。Jean蹙起眉头看向搭在身边椅子上的书,有几本包上书皮还能勉强用,另外几本已经完全被涂鸦毁坏了,她得用自己的零用钱去买新的。

 

Jean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底下的皮肤开始有点痒。她伸手去抓了抓。头发在夏日的炙热里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刚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在学校里敲响,“蓝色多瑙河”在几乎要被热量蒸发的操场上回荡。Jean不想再多缺课,于是她站起来,把一团糟的书整理好抱在胳膊里,起身走向教室。

 

 

 

坠落的黄昏将房屋影子刻在柏油路上,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路边走来。在经过了一整天暴君般的乖张肆虐后,太阳终于变得温和起来。Scott Summers胳膊下夹着文件袋朝Xavier家走去,说实话他很享受这种当家教的悠闲生活,如果每天太阳不是这么毒的话。

 

他很快就看到了Xavier家的房子。这是一栋典型的中产阶级小别墅,在让一切都显出一种快断气的倦怠窒闷中,杏黄色外墙上覆盖的络石藤看上去却生气勃勃,像古代贵妇厚重的舞裙,在微风的拨弄里发出丝绸的窸窣声。素雅的白色花朵如同被抖散的馥郁积雪,发出阵阵清淡的香气,让蝴蝶能够循着这道麝香猫的兽迹去寻找花粉。

 

Scott摁响了门铃,房门被打开了。Jean站在他面前,神情里似乎有些惊诧意味。“Scott,下午好。你今天似乎比平时早到了一些?”Jean仰着小脸看着他发问。Scott觉得这个女孩似乎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老成很多。不过这倒是让他的工作变得轻松很多,因为Jean很懂事,Scott来之前还担心自己会遇到一个闹腾的顽童。

 

“因为我今晚有事,所以提前赶来,好提前结束。我已经在电话里告诉Xavier先生了。”Scott冲她笑了笑。Jean退开几步让他进去了。植物慷慨地将荫凉洒满院落,Scott惬意地出了口气。他瞥到一边的花架上爬满的牵牛花,夏日悠长天光无法蒙骗这类花朵,营造出虚假的白昼也无法留住它。一到向晚的时刻,它们仍旧依时地合上疲惫的花瓣。

 

牵牛花有一个别名叫“朝颜”(morning glory),源自它只能在晨间开放的亘古命运。他不喜欢这种花,因为它的美丽毫无生命力。

 

Xavier家的室内装修温馨而别致,悬在窗外的藤花将红木地板渲染上浅粉淡紫的阴影,偶尔踩着玲珑的步调款摆起来,宛若无声的风铃。Scott坐在书房里打开文件袋,在看到内容物的刹那他瞠目结舌——替他整理的那个臭女人一定是故意的,他不信她会这么粗心。补课要用的资料一页没有,色情杂志倒是塞了厚厚一叠。

 

Scott紧抿双唇咬牙切齿,手脚迅疾地将文件袋严严实实地封回去。这个时候Jean刚好端着茶具走了进来。喝茶是Scott最期待的一个环节,因为他们家的茶都泡得分外清香。Jean说他们家的花茶都是Xavier先生自己做的,除此之外,就连茶具也十分考究。

 

“家里刚好有一些大吉岭红茶,请慢用。”Jean一边说,一边把瓷杯摆在Scott面前,替他斟上茶水。玫瑰色的茶水吐纳出轻柔的白雾,缓缓淌过乳白色釉面上的蔷薇花瓣。

 

Scott道了谢,接着难为情地问:“我今天拿错文件了,你能把你的书出来用吗?”

 

他话音刚落,Jean的脸色就不知怎么的变得紧张起来。她支支吾吾了一会,才低下头拉过自己的书包,把书一本本拿出来。看到那些书的刹那,Scott眼中闪过一瞬诧异。这世间的丑恶他见得太多了,只是那些恶意的倾泻对象都是成年人。可是Jean……她还是个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学校被欺负了?”Scott把书接过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没爹的杂种”,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群小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Jean咬了咬下嘴唇,平静地回答:“只是小事而已,没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所以请你不要告诉Charl,这只会让他徒增烦恼……”

 

Scott短促而粗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深远地盯了她一会。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舌头都像是被一种名为“无话可说”的魔咒给铐在了牙床上。最后,Scott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他答应了。

 

Jean感激地道谢。接着他们开始补课,所幸的是Jean的数学书还勉强能用。Scott其实自认数学不是他最强的学科,但是这是Jean唯一的薄弱之处。这个孩子和她母亲一样聪颖过人。她的神态举止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都和母亲一模一样。只是她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过度的冷静,那绝对不是从Charles Xavier的血里流出来的。

 

今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Scott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

 

Jean站起身来送他出去,走出Xavier家的院落时,Jean轻呼一声:“Charl回来了。”

 

Scott抬眼望去,只见刚被盛夏黄昏稀释过的钴蓝色夜色倾油路上,空气里滞留着白天的余温,把花木蒸腾出甜腻的味道。在这片黎明般的夜晚里,Charles Xavier踩着一辆自行车朝房屋驶来。

 

Charles实在是个美得惊人的Omega。Scott几乎每次来这里都要被警告“不要盯着他看”,事实上Charles的美太醇厚、太幽深,让Scott对其只有一种敬畏。他确实是朵玫瑰,但别的玫瑰只是玫瑰,而这一朵,是开着红花的荆棘。

 

自行车头的篮子里装着一盆蓝紫交错的绣球花,花瓣的明澈色彩在Charles身上那件白衬衣上流动。衣料被汗水打湿了,沉甸甸地垂下来,领口露出一块柔软湿润的皮肤。Charles的脑袋汗水淋漓,亚麻色的卷发在额头上一颤一颤。他路过的地方,夜色仿佛都变成了在香水里浸泡过的深海光线。

 

Charles在离家几步的地方翻身下来,推着车走向他们。“晚上好,Scott。你们是下课了吗?”他友善地微笑,冲Scott招呼道。

 

“是的,刚下课。我还有急事必须要走了,下次见。”Scott点了点头,在得到Charles回应以后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Charles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转角处,扭过头来看向Jean,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Jean,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Charles问,语气温柔得让Jean心虚了起来。每次和Charles说谎都让她良心难安,但是却又没有办法。

 

“还不错,和平时没有两样。”Jean一边轻声回答,一边跟着Charles进了院子。她看了一眼那盆绣球花,迫于转移话题的需要,她连忙发问:“这是新买的花吗?”

 

“对,我从店里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花店。”Charles一边说一边将自行车锁好,把它从车篮里拿出来。

 

Jean看着他被热的汗流浃背,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Charles就算是在夏天也穿长袖长裤,她也是几年前才注意到的,那时候她问Charles为什么从来不穿短袖,Charles当时脸色僵了一下,接着冲她笑了笑:“有些事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

 

Charles进了屋门,扑面而来的冷气险些把他冻僵。他无奈地摇了摇头:“Scott每次都把温度调这么低,你们小心吹感冒。”说着说着他语气开始生气了起来:“那小子,每次都要搜刮零食柜。上次我买那盒巧克力我自己还没吃呢。”

 

听着Charles数落自己的家教老师,Jean只是抿嘴无言。今天Scott吃掉两块芒果慕斯,一块樱桃派,一盒薯片,还有三颗泡芙。她一直很疑惑他是怎样办到这样山吃海喝还能保持身材的。

 

Charles进了浴室洗澡,Jean连忙把自己的书都收了起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从下午开始自己身上就时不时开始发痒。她挠了挠手臂,惊异地发现皮肤上鼓起了几个包。

 

“蚊子真讨厌。”她嘟哝道,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把洗好烘干的Madelyne借给自己的衣服仔细叠好,装在袋子里。

 

 

 

今天晚餐吃法国菜,在他们家生活境况开始好转以后,就算是只有两个人,餐桌也很丰盛。Charles总是要Jean摆上三副刀叉。“还有一副是给你父亲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里闪烁着一股深沉的暗流。每次Charles露出那样的神情的时候,Jean都会觉得他在无形中拉开了和自己的距离。那一刻,他不再是平日里她的母亲,而是专属于远方某个人的Charles。

 

Charles的厨艺非常高超,他几乎精通所有菜式的做法。每次他们去餐厅吃饭吃到好吃的菜,Charles回家以后都会研究一阵,然后做得比餐馆里还好吃。在吃惯Charles的手艺以后,Jean觉得学校食堂里的食物简直像猪泔水。

 

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声,虫鸣在窗外层叠摇响,穿透住宅区的宁静去叩击月亮。Charles一边吃饭,一边捧着一本书在看。Jean时不时抬起头来打量一眼他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肃穆的侧影。

 

突然,Charles放下书,朝她看来,脸上带着温润的微笑:“Jean,你在中学里交到朋友了吗?”

 

Jean立刻想到了Madelyne,于是她回答:“有一个女生,叫Madelyne Essex。”

 

“Essex?”Charles的眉头蹙了起来,一种异样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嗯。”没有注意到Charles的表情波动,Jean点了点头,“她很漂亮,家境也好,对我也很关心。只是……”

 

“只是什么?”Charles来了兴趣一样,带着笑意问。

 

Jean想了想——虽然背地里说朋友坏话不太好,可是对自己母亲应该没关系。于是她缓缓回答:“她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给我传纸条,我不回复她的话她就会责备我……搞得我都不能好好听讲了。”

 

Charles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真是个乖学生,Jean,但是有的时候实在太老实了。你应该好好给她提建议,毕竟这样的话,她自己也不能专心学习了不是吗。”

 

Jean点了点头,乖巧地回答:“我知道了,Charl。”

 

Charles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去写作业吧,我来洗碗。”说完他弯下腰开始收拾,Jean也擦了擦嘴站起来,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明天下午有家长会”,然后转身回了书房。

 

写作业的时候,Jean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痒,她卷起衣服下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大块的肿包和红疹密密麻麻地在皮肤上浮现了出来。她赶紧去告诉了Charles,Charles翻开医疗箱给她找出一些过敏的应急药物。但是情况愈发地严重,Charles只能打电话叫来了医生。

 

医生说Jean的皮肤过敏至少要休息三天才能消除,不然会恶化,甚至会有性命危险。

 

送走了医生后,Charles走到Jean的床边陪着她。Jean发现尽管他神情镇定,脸色却一片苍白。她虚弱地说道:“对不起,Charl,让你担心了……”

 

Charles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冲她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平静宁和,能够给看的人带去慰藉。“Jean,我会陪着你。”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你好好睡一觉吧。”

 

“Charl,明天的家长会很重要,你不能缺席。”Jean语气犹豫地说:“学校要公布一些重要的事,还有组织PTSA(注1)。”

 

“我知道了,我让Hank来照顾你吧。”Charles点了点头。

 

“我自己在家也可以的,不能总是麻烦Hank。”Jean摇了摇头。

 

Charles苦笑:“好吧,那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呆着。”

 

“嗯。”Jean应了一声,点了点头。Charles陪在她身边,一直等她睡着了才离去。他走到书房里,在书桌边坐下。说面上摆着一张信纸,那是他在Jean放书包的椅子边上的地面上发现的。上面的流言字体娟秀优雅,写着一句话“Jean Xavier的母亲是个十八岁就生孩子的下贱Omega”。

 

他看到那张字条后翻开了Jean的书包,发现了那些被涂鸦毁掉的书。他估计大概是Jean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以后,这张被夹进去的字条从页缝里滑落了出来,她没有察觉。

 

Charles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一缕笑意,那抹笑划破了灯光的明亮,在嘴角剪出一道优雅的阴影来他扬起手中的信件,将它轻轻一抛。那句污秽的辱骂就立刻随着信纸飘进了垃圾桶那堆废品间。

 

 

 

Jean进的是当地最好的中学,许多家长似乎也都打算在这一天显摆,好给孩子挣点面子。学校门口停满了各式豪华轿车,场景和高级会的停车场如出一辙。今天的天气没有前一日酷热,但是许多人还是出了一身汗。家长们按照孩子的所在班级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闲话。

 

“今天早上看新闻说,货运码头发生了枪战……真是可怕,现在的治安实在太靠不住了。”

 

“是的,听说是昨晚的事?”提到此类血案,他们尽管两眼之中闪烁出了猎奇的光芒,但还是要努力摆出一副恐惧谨慎的样子。“听说死了四五个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据说是黑帮因为交易出了岔子而引起的火拼,这些败类,多死几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的也是。”

 

一辆朴素低调的小轿车开了过来,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神情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门。后座下来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Alpha,他皮肤异常苍白,嘴唇发青,看上去像死去多时的尸体。他的到来令所有家长都噤了声,不知是因为他的丑怪,还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压迫力的寒意。

 

他朝着自己女儿所在的班级集合点走去,突然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先生,抱歉,请等等。”

 

苍白的男人不禁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去,猛然嗅到一股猩红的Omega香气,质感一如兜头罩下的丝绸。一个蓝色眼睛的Omega站在他面前,礼貌地微笑着。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要去L11班吗?”Omega晃了晃手里的学校地图:“我迷路了。”

 

“是的。”男人颇为绅士地回应:“如果您不介意,在下愿意同行。”

 

“那真是太好了。”Omega点了点头,迅速地跟了上来。

 

“您的孩子也在那间班级?”

 

“是的,没错。”

 

“我叫Nathaniel Essex。”

 

“Charles Xavier,很荣幸认识你。”

 

“Xavier?”听到这个姓氏,Essex不禁抿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怎么了?”Charles侧过头来,双唇微抿地看向他。阳光把树影抛进他清澈的蓝眼睛里,摇晃出银亮的波光。

 

Essex看着他白皙饱满的脸颊,吞咽了一口,自然地展颜:“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个老对头也姓Xavier。如果唐突到了还请原谅。”

 

“那还真巧。”Charles宽慰地笑了笑,他目光落在Essex的领带上,发现领带夹是一只镀银猫头鹰。“您喜欢猫头鹰?”他状似随意地问。

 

Essex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是的。”

 

“这样,确实是一种迷人的鸟类。”Charles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加深了。

 

家长会十分无聊,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地慷慨陈词,Charles坐在Jean的位置上无聊地转笔。他一会翻翻Jean的书架里的书,一会低头去研究她贴在书桌一角的西语不规则变位,顺手替她更正了一个抄写错误。

 

老师在讲台上没完没了,Charles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手伸进了课桌抽屉里。手指意料之外地碰到了几个纸团,他一时好奇,把纸团掏了出来展开。在看到上面字迹的那一刹那,他原本懒散的目光顿时凝聚了起来。

 

——“Tommy老缠着我,他好烦。—Maddie”

 

Charles仔细地扫了一遍上面的字迹,无声地笑了笑。将纸条揉成一团重新塞回了课桌里。

 

 

 

“Jean,请你的朋友到家里来吃顿饭吧。”Charles一边侍弄那盆新买的绣球花,一边说。

 

Jean的过敏症状刚刚痊愈,她正埋头写着作业,听到Charles的话,她不禁惊异,抬头看向他:“好啊。Charl,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毕竟是你的朋友,你以前都不肯告诉我在学校里交了什么朋友呢。”Charles说道,伸手剪掉了一根旁支。那声剪刀的轻响不知为何听起来分外冷酷。

 

“嗯好的。”Jean没有多心,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她迅速地写完了作业,不久以后,Scott来了,他要负责给Jean补习这落下的几天课程。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很没精打采。

 

在给Jean讲解一道数学题的时候,Jean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上包扎着绷带。她不禁担忧地问:“Scott,你的手怎么了?”

 

Scott怔了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回答:“没什么,被狗咬的。”说完以后他将手腕甩了甩,像是要把它从Jean的视野里扔开一样。

 

Jean虽然并不相信他的回答,但是很多时候她觉得Scott的事自己并不方便多问。除了每天一个多小时的补课时间外,她对Scott生活的其它部分一无所知——他住在哪里?有没有家人?平时都和朋友去哪里玩?但是Scott不说,Jean也从来不问。她对某些事十分敏感,隐约地能感触到,一些人的人生是自己不该干涉的,一旦去窥伺,就会付出自己的生活作为代价。

 

第二天上课前,Jean在储物柜附近遇到了Madelyne,对方正在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看到Jean过来,她合上了镜子,问:“Jean,你回来上学了?”

 

“本来昨天就能回来的,但是我妈妈不给。”Jean冲她点了点头,将新买的书从书包里抽出来抱在怀里。突然她想起Charles说过的话,于是谨慎地对Madelyne开口:“我妈妈想让你去我们家吃饭,你有空吗?”

 

Madelyne似乎很意外,她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笑着点头:“我这几天晚上都没问题。”

 

Jean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

 

两个人并肩走向第一节课进行的教室,Madelyne在路上苦恼地对Jean说:“父亲节要到了,我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我爸爸好。”

 

这个问题把Jean刺了一下,她攥紧了书本,默默地盯着地板。Madelyne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无言,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想手工做个东西给他,但是实在没时间。”

 

Jean跟着她走进教室,她出了一口气,撑着脑袋望向黑板,却全然不知上面写的内容都是什么。今晚回家以后她要给父亲写一封信,这个习惯从她七岁就开始了。每年父亲节她都会把一些不愿意告诉Charles的小情绪还有对父亲的思念写在信里,对自己想象中的父亲倾诉。有Charles在,她并不是那么需要父亲,但她还是想要有一个父亲。

 

 

 

在这个工作和上课的时间里,酒吧里几乎没有客人,更多的是逃课的学生。几个风尘味浓得让人不适的beta在舞台上有气无力地跳动,霓虹灯敷衍地按规律闪过。门窗用密不透风来营造黑夜,在这片混乱、嘈杂的空气里,酝酿着所有现世里的粗鲁和堕落,让它们汇聚在一起腐烂,发出廉价酒水和酸臭烟草的气味。

 

Tommy把自己的教科书藏在平时的地方,让那些代数课程和岩层构造在角落里自己发霉。他和同伴走向台球桌,这间酒吧虽然鱼龙混杂,但还是坚决拒绝向未成年人提供酒水。男孩们聚在这里都是为了赌钱,或者向别人炫耀打火机和从父亲那里偷来的枪。

 

悬在吧台上的电视像一扇唯一窥伺外界的出口,小盒子里正在上演一出西部电影。荒原上夹着马啸的风唳似乎能够把黄沙吹出液晶屏幕,落在台球桌那片绿荫上。桌球滚动了两下以后鼓动一声掉进洞口,在地底拖出一声悠长的轰鸣,原本还在和同伴兴致勃勃地讨论汽油瓶炸弹的男孩骂了一声,掏出绿色的钞票扔在球桌上。

 

Tommy把双手沾上滑石粉,正跃跃欲试地打算来一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Tommy。”发出声音的是Leo Todds,他一出声,整间酒吧就顿时安静了下来。Leo是这条酒吧街的地头蛇,有着一身虬结的肌肉和凶恶的眼神。Tommy只知道他是学校里他们这帮不良分子的顶头老大,听到他突然叫了自己一声,顿时吓得Tommy松开了球杆。

 

Leo朝他走来,横肉包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同情:“有人找你。”

 

“找……我?”Tommy不明就里。

 

“跟我来。”Leo瞥了他一眼,接着没多做废话,转身就走开。Tommy只好跟了上去,一路上他都在战战兢兢地思索自己最近究竟招惹了什么人。他确实一直不太规矩,可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常的叛逆。虽然有争执口角的发生,但是还不至于惊动到Leo这号人物。

 

酒吧里间相对于外面的混乱要清静整齐得多,他从来没有进来这里过,因为未成年只能止步于台球桌边上。随着被拉开的黑色幕布,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按严密而生冷的规则运行的大人世界。漫长的走廊上铺着黑白相间的格子地砖,包厢门一路延伸下去,全部都是如出一辙的装饰和形状,像排列的多米诺骨牌。Tommy只觉得这里哪怕一个螺丝钉出了问题,都会带来整个体系崩塌的灭顶之灾。

 

他被带到一间包厢前,门口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不修边幅地穿着一套西装,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看漫画期刊。尽管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形态,却让Leo这号人物露出了尊敬的表情,那一刻Tommy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Summers先生。”Tommy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个躬,宽厚的手掌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把Tommy的脑袋也摁了下去。

 

“哟,你好啊,Leo。”对方随和地挥了挥手,竖起大拇指朝包厢门戳了戳:“进去吧。”

 

Tommy跟在Leo身后走进了包厢,不知为何,他能够感觉到那个Summers的眼睛在透过墨镜严峻地打量着自己。

 

包厢后面的房间里站着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围绕着一张圆桌垂手而立。Tommy进来以后,第一眼目光就被那个坐在桌后的人吸引了过去。他打扮不像其他人一样正式,而是穿着一件浆洗得笔挺的黑色衬衣。他身上没有任何在Tommy这个年纪的审美里被划入“漂亮”的地方,但是却充满了一股严酷而具有压迫感的魅力。哥特式的清峭轮廓间是一双灰绿色的眼睛,里面藏纳的黑暗令懵懂无知的少年也感到毛骨悚然——那不是激烈的、沸腾的黑暗,而是一种被沧桑人事打磨提纯后的黑暗,格外地冷静和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右脸颧骨上横斜着一条短窄的疤痕,要不是室内的光线太明显,那道疤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Tommy突然想逃跑,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种深潜于人类本能的那股来自丛林的直觉,让他感到了一股朝着自己骨头挤来的惧怖和寒冷。在电影里看到面前这类人,他会崇拜,会模仿,甚至十分向往。但是此刻站在面前的森然而立的人群,只让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世界背面的深邃邪恶。

 

他抿紧了双唇,牙根在打战。在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以后,他感到耳边一阵轰鸣,浑身的血液都像结冰了一样——那是Jean Xavier的教科书,封面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

 

他一直在追六年级的Madelyne,可是对方态度一直不明确。他为此感到焦虑万分的时候,Madelyne突然有意无意地告诉他,她讨厌Jean Xavier。于是他血气上脑地就叫来了一帮哥们,热情地提出要帮她整Jean Xavier。他们趁上课时间毁掉了Jean放在储物柜里的书,还在里面放了一桶食堂里的垃圾。

 

其实他并不讨厌Jean Xavier,他甚至觉得她比Madelyne漂亮得多。周围很多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符合的清冷高贵,让以堕落为荣的孩子们觉得她虚伪做作。她太遥远了,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对于浮躁又狂妄的少年而言,这类他们碰触不到的就只能尽量贬损孤立。

 

“Tommy Briggs?”灰绿色眼睛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他挑起的嘴角里毫无笑意。

 

Tommy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幸会。”男人冷淡地说:“坐吧。”

 

Tommy想要走过去坐下,但是他双腿一直在打战,不听使唤。

 

站在男人身边的一个穿着白西装的金发女人冷笑了一声,“瞧他那怂样儿。”她幸灾乐祸地讥讽道。

 

“Emma。”男人看了她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地出声制止她。

 

Emma哼了一声,她的目光依旧带着尖锐的笑意钉在Tommy身上。

 

男人轻出一口气,垂下头去,眼睛盯着桌上的书。他眼睛里浮起一层令人不安的笑意,开口说道:“不错的作品呵?”

 

Tommy一时之间只觉得舌头打结,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他没时间打好辩解的腹稿。就算他有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在面对这样的阵势时恐怕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Erik,你真是喜欢七拐八弯。直接跟这个小子说以后再欺负Jean Xavier就要他狗命不就得了?”Emma忍不住又插话了进来,她翻了个白眼,以一种蔑视爬虫的眼神看着Tommy。要是同龄人这么看他,他肯定会和对方打起来。可是在这里他却只能低着头,祈祷对方快把那令他坐立难安的目光挪开。

 

Erik只是轻笑了一下,没有搭理她。他双手交握在一起,神态似乎颇为礼貌:“你为什么要欺负Jean Xavier?”

 

Tommy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因为……我要追的女孩不喜欢她,帮她出口气而已……”他说着说着就自己都心虚了起来,声音虚弱了下去。

 

“哦?那女孩儿叫什么?”Erik垂下眼睛,手指哗啦啦地翻动着桌上的书页。

 

“叫……叫……”Madelyne的名字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Tommy虽然害怕,但是觉得就这样把她出卖给这群人是孬种的行为。

 

Erik轻叹一口气,似乎感到无奈一样,说道:“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有兴趣知道。”就在Tommy在心中出了口气的同时,他语气陡然变得冷厉了起来:“如果再让我知道Jean Xavier被欺负,我会第一个来找你。到时候就不是谈话这么简单了。我们这一行的行事风格你在电影里看到过吧?如果你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地死去,尸体可不会那么帅气。”他的威胁语调冰冷而平静,使得威胁听起来都不像威胁,反而像预言了。Tommy不禁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地回答了一声:“是。”

 

Erik点了点头,抬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走吧。”他说,接着又语气冷峻地补充了一句:“我和你的会谈不要告诉别人。”

 

Tommy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间走廊里离开的了,他回到酒吧前厅以后,那里的浑浊吵嚷丝毫没有感染到他。他一脸失神地在台球桌边坐下,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他惨白的脸上略过。他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以后再回到人间,从此以后再也感触不到人世的温暖。

 

从那以后,学校里的不良少年团体突然开始对Jean Xavier惟命是从,甚至到了嘘寒问暖的地步。一旦有人不识相地欺负Jean,那个倒霉蛋就会被他们一顿胖揍。渐渐地,再也没有人在学校里为难过Jean。

 

【TBC】

注1 PTSA:美国学校的家长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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